提起“青春”这个词,每个人可能都会遇到,却又无法诠释清楚“青春”的涵义。或许,它就是那么一个清晰而朦胧的代名词,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或多或少地引发一些思考:我的青春是什么?它又在哪里?
鸣蝉扯破了嗓门儿要和日头较高低。一路晃动的树荫下,透出亮闪闪的阳光,习习凉风吹醒了沉睡的黎明,也吹动着我的脚步。就这样,走着走着,我便来到了堂街镇李世和东庄。
远远地,一位身着乳白色上衣、中等个儿的年轻人,目不斜视地朝我的方向凝望。他两条胳膊像抹了酱油似的,红膛膛的脸也找不出往日白面书生的影子。这让我的心陡然滑落,怅然升起一股感慨:这才不到三年的时光啊!
2018年的初秋,我和他第一次见面。若不是他带着工作证,我真看不出他是我女儿的高一老师。一身革履,青丝如松,文质彬彬中不失蓬勃朝气。如施了粉黛的皮肤,鲜嫩得能掐出水来。虽是男子,但那俊俏的模样尽显儒雅倜傥。站在一大帮书声意气的孩子们中间,根本看不出他是师者。多好的青春!
“快屋里坐吧。”
他一声邀请,唤回了我的回忆。我们同行的四个人颔首应声,踏进了他驻村的办公室。两个黑色的皮沙发,露着熏黄的海绵,像皴裂的手指,寒酸地张开胸膛。简陋的床,办公桌的电脑前,放着一沓已翻页的资料。白色铁皮柜子里赫然摆放着扶贫档案和助学情况。
这,就是王兴举老师的办公室——郏县第一高级中学派往堂街镇李世和东庄的驻村第一书记。
才刚刚落座,门却突然被推开。一位拄着拐棍儿的老人站在门口。
“王书记,不知道您这儿有人,您忙吧,我先走了。”
“伯,不碍事,有啥事儿您尽管说吧。”王老师急忙伸出两手搀扶着他。
“我想问问,能不能唱戏?我自己编的戏,想代表全村的老少爷们儿感谢党,感谢您这个驻村书记对俺们的帮助。”
“唱戏呀,行,能唱。我也很喜欢听您的戏。”王老师乐呵呵地说,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。
“王书记,若不是党的政策好,还有你们的帮助,我孙女上高中哪儿来的学费啊。我人老不中用不说吧,眼睛又看不见了。您跑前跑后帮我办残疾证,让我的生活有了更好的保障,这恩情咋也无法报答呀!”
“咱们党和政府最挂心的事儿就是让贫困户过上好日子,只要乡亲们都生活得好,就是最好的报答了。”王书记轻轻地拍了拍老人的肩膀安慰道。
“我给您说王书记,我这些天吃了饭就在咱村的‘感恩亭’下练唱功,现在感觉也练得差不多了,凑合着还能上台为大家演唱。您能同意我唱戏真是太好了,太高兴了,您不知道我盼这一天盼了多久。”老人一双空灵的眼睛里充满着激动和欢喜。
目送老人清瘦的影子消失在窗外,王书记正要给我们泡茶。一位身着红纱裙的中年妇女,把响当当的声音洒进了屋里:“呀,王书记,今天这么多人呀,真不好意思,早知不来打扰你了。”
“没事儿,嫂子,你有事儿能来找我,我很开心。我在这儿就是为咱村服务的。”王书记一脸真诚地说。
“女儿上大学快走了,需要办理一些手续,你帮我复印复印吧。”她边说边小心翼翼地掏出口袋里折叠着的纸。
一张又一张复印件从机器里飘了出来。
“谢谢你王书记,若不是你帮俺,恐怕俺还得多跑几十里地到镇上才能复印呢。你可真是帮了俺大忙。”“红裙子”说着感谢的话,走出了屋子。
送走“红裙子”,王书记把泡好的茶一杯一杯地端给我们。正要和我们谈话,突然,电话响了。
“王书记,真的谢谢你啊,要不是你,我的小辣椒恐怕都保不住了。你真是俺的活菩萨……”小辣椒种植户李中平在电话里说。
今年72岁的村民李中平,种了6亩小辣椒。一开始长势良好。然而,到了小辣椒生长后期,相继出现了花皮、叶子发黄、果实有坏块等现象,并日趋严重。这一情况,让靠小辣椒生活的李中平心急如焚,差点儿害了一场大病。
王书记知道此事儿后,第一时间赶到他家的辣椒田里,察看了小辣椒的情况后,向郏县科技中心发出了求助信号,并很快与市农科院的专家取得联系。就在昨天上午,市农科院的同志在他的陪同下,冒着酷暑在李中平的辣椒地里对辣椒出现的各种问题进行“把脉问诊”,对症下药,及时喷洒了农药。
专家们走后,王书记与辣椒种植户一同在田间劳作。直到夜晚的灯光把星星送回了家,他才累得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了大队部,连澡都没有洗便和衣倒在了床上。这不,今天我们来的时候,他衣服都没来得及换,裤角上还带着半干半湿的泥巴,一双黑布鞋上也粘上了泥土。
望着眼前的王书记,只见他卷起的袖子上是一道道褶皱。挂在嘴角的笑容,显得亲切、和蔼。粗实有力的声音,真像一位庄稼汉。在他低头揉裤角的一瞬间,那蓬松的一层黑发下,竟藏着数不清的银丝,瞬间映入我的眼帘。我喉咙堵塞了。
三十多岁,正好的青春时光,竟长了这么多的白发。
两年多没见,那个满头青丝、温文尔雅的一卷书生,竟成了一个庄稼汉。似乎,苍老是一下子的事儿。他的青春去哪儿了?
我发颤的心里情不自禁地发出了疑问:王老师,在县一高当老师,当班主任多好呀,为啥要选择驻村呢?还离家这么远。
我不来总得有人来驻村,这是组织的信任。我年轻,接受过高等教育,来农村也有精力帮助老百姓做点儿事儿。同时,俺校长李刚也非常重视驻村工作。他还经常来村上看望贫困户,还为村上写了好几个村标哩。
刚才那个老伯说的“感恩亭”就是俺校长题的字。这不仅是一种文化表现,更重要的是,告诉我们所有的人都知道它具有的含义,懂得感恩。
王书记口若悬河地讲述着,可我的思绪却早已飞到了李世和东庄这个小小的村庄里,看到了大街小巷的一草一木中帮扶的影子,还有所有聚焦这里人的目光和期待。
看看表,是我们该走的时候了。正要说再见时,王书记的电话又响起:“喂,爸,听俺妈说今天是星期四,明天就是星期五,我数着星星,查着月亮,盼了一天又一天,终于快见到你了。爸,明天我会早早地站在门口等你回来的……”电话里传来奶声奶气、吐字还不是太清晰的童音。
王书记摇了摇头说:“唉,2018年1月26日,接到组织安排,我便来驻村了。当时女儿才出生二十多天。如今女儿都快三岁了。时间过得真快!我还没有来得及好好抱抱她呢。”
“来这儿驻村我不后悔,我早已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第二故乡,这里的老少爷们儿都认识我,我要带领他们摘掉穷帽子,都过上好日子!……”王兴举说。
王书记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脑海回荡着。望着他的白发,看看他青春的脚步,我瞬间明白了青春的含义。